恩桑

I have loved you, I tried my best.

[苏靖] 姻亲 章十四(完结)(古代abo)

*设定见章一。


章十四


迷迷糊糊感觉床边有人,但不像是梅长苏,萧景琰艰难地抖了抖眼皮睁开眼睛,雪映窗台的刺目让他的眼眸顿生水雾,入眼的先是正红色滚金边的袖子,顺着那抹红色往上看,萧景琰眼眸微瞪,起身就要请安:“皇长兄……”


“别乱动。”萧景禹给萧景琰身后垫了两个靠垫让他坐着。他是半个时辰前才赶到的,一听苏宅的人说萧景琰在会客厅晕倒了,他甚至来不及换身不那么显眼的便服,便着急着赶了过来。


萧景琰坐起身之后才看到,梅长苏就站在几步开外,面带病容,安安静静地立着,像犯了错的孩子。他心里一颤忙地移开了目光,只见萧景禹朝旁边的梅长苏招招手,示意他也到榻边去。梅长苏先是一愣,朝萧景禹行了个礼,缓步过去跪坐在床榻边,替萧景琰拎起滑落的被子,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萧景禹拍了拍萧景琰被子下的腿,劝道:“既是有了孩子,就不要骑马,你虽骑术了得,可腹中的孩儿却受不住天寒地冻的颠簸和星夜兼程的赶路……”随行的大夫替萧景琰号了脉,腹中胎儿已有一月,然而他从廊州骑马赶路到楚州,路上颠簸,天又寒冷,加之在会客厅情绪激动,便晕了过去。


听萧景禹说着,半晌才反应过来,萧景琰睁大眼睛问道:“皇长兄,你说什么孩子?”


萧景禹猛的收了话,转头看向梅长苏,疑惑道:“梅宗主这是还没告诉景琰?”


梅长苏行了一礼,喉咙里闷声咳了几下,细语回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在下也是方才得知。”


听完,萧景琰先是看了眼跪坐在床榻边上的梅长苏,然后目光旁移,抬眼看着萧景禹,他许久不在皇长兄跟前露出这样的神色了,就想儿时背不完书又想出去玩一般,他在被子下攥紧了拳头,问道:“皇长兄可否回避片刻,我有事问梅宗主。”


以萧景禹的玲珑心思,顿时察觉了这两人之间怕是有事,他的目光来回落到两人身上,然后抬手为萧景琰拢了拢鬓边的头发,又像对小孩那样拍了拍他的脸蛋,教导道:“不论什么话都要好好说,切莫冷言冷语,”然后转头对梅长苏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道:“小七从小事事较真,如今又有了身孕,难免多思。望不论何事,梅宗主多让他几分。”


房里只剩二人,梅长苏先是起身把炉子上暖着的汤药给萧景琰端到床边,本想喂他喝下的,却被那人伸手一挡,夺过了药碗,仰头喝净。梅长苏牵起衣袖为萧景琰擦了擦嘴边残留的药渍,浅褐色的药珠浸入雪白的衣袖,袖口走针的梅花被染上颜色,却不是红。


他接过萧景琰的药碗放到一旁,跪地伏身叩首行了个大礼:“梅长苏不敢求殿下赦欺瞒之罪,然而希望殿下听我一言。”


“你讲。”萧景琰冷冷地回道。


“我为免却许多麻烦,以’苏哲’的身份行走江湖,当初在楚州救下殿下不过举手之劳,也未曾想过日后再有牵扯。后为批注家父的《翔地记》,我游览了许多山川,不曾想殿下后来全都一一走访。再后来收到殿下的书信,说你寿不过五十,我一算殿下当时已过而立,顿时心中疼痛,无以复加,正巧朝廷下旨加江左十四州三层赋税,我不能亏待江左百姓,更不愿殿下孤独终老,于是上表皇上,以江左十四州为聘求娶殿下。”


萧景琰点点头,闷声问道:“那之后呢?为何我到江左之后你仍是隐瞒?”


梅长苏摇摇头,声音之中似有哽咽:“我不愿的。”


“我不愿对殿下隐瞒。苏哲是江湖隐士,他淡漠名利,不愿与朝廷有任何牵扯,殿下仰慕他的出世淡泊和光风霁月。梅长苏是江左盟的宗主,手下料理十四州的土地和百姓,有时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可谓行事诡谲,心思深重。可正是梅长苏想迎娶七皇子,为他拱手河山,与他相伴白头。我怎么能让殿下当初因为心中对苏哲的仰慕,就委身于心机诡秘的梅长苏?”


听到这里,萧景琰鼻子一酸,把脸埋到被子里。是啊,他初嫁江左的时候,这人从不曾强迫他,而是春风化雨一般,暖得让他放开陈见和戒备,实实在在地发现梅长苏本人的好,比苏哲更好。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来:“你想没想过,我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想过,”梅长苏重重得吐了一口气,萧景琰悄悄看他,却不料这位筹谋天下的江左梅郎红了眼圈,眼眶里的泪似落未落,“我甚至想过,如果殿下心中当真只有苏哲,我便让殿下将江左十四州带回金陵,从此世间再无梅长苏。”


萧景琰已是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控制着双肩的颤抖,良久才沉声道:“你走吧。”


此话一出,梅长苏清泪两行,起身后又跪下伏地三叩首,再行大礼,沉吟到:“余心寐,一枕黄粱,年年皎月金桂,愿福泽绵长,郎君千岁。”萧景琰嫁到江左的时候,山野之间,开遍了初秋的桂花,甜香浸廊州。


梅长苏起身后,取了衣杆上挂晾的羽氅,轻轻披在萧景琰肩上,喉咙里翻滚的两字似是“保重”,然后只着单衣转身缓步出门。开门的那一刻,屋外又下起了小雪,他抬头望天,玄色的天幕没有尽头,转身合上门的那一刻,萧景琰终于再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们明明都舍不得。


晚饭是萧景禹送到房里的,见萧景琰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床上,眼圈微红像是哭过,白日里见到的梅长苏也魂不守舍,萧景禹料得两人谈得不快,便主动劝道:“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在一起过日子总是要吵架的,如果他给了台阶,你顺着下去便是。”


萧景琰端着热汤,问道:“皇长兄自幼教导景琰,为人要诚实,要对身边的人坦诚相待,对吗?”


萧景禹喂了一勺粥到萧景琰嘴里,回道:“他骗你什么了?”


萧景琰摇摇头,兀自讲起了过往,从他在楚州被苏哲救下开始,到昨日他识破梅长苏就是苏哲,在会客厅晕倒结束。萧景禹听完,也不见动气,只是拿手巾替他擦了擦嘴,宽慰道:“你只管休息,这事交予皇长兄处理便可。”


萧景琰不知道萧景禹话里的意思,只点了点头,回了声“好”。


当晚睡下的时候,萧景琰一阵胸闷,腹中沉沉地难受,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知道,孩儿在腹中的时候需要生父的合香滋养,如今他一人在房内,本就心思郁结,当然难受。然而,没过多时,腹中的沉闷渐渐舒缓了,他躺在床上,像是被柔软的积雪托起,心尖的燥热也随着初雪微凉消散而去。


“苏哥哥,雪,回去。”飞流拿了件披风,盖在梅长苏肩上。


梅长苏站在与萧景琰卧室一墙相隔的地方,任雪落苍茫,雪若白发,他在深沉的夜色中孑然而立,他知道萧景琰就在墙后,或许辗转难眠。屋里的萧景琰起身,缓缓将手掌贴在那面墙上,他知道,墙后就站着他不愿再见却也始终放不下的那人。


“飞流,苏哥哥要在这里陪着他。”梅长苏抬头看了眼屋檐,黛色的砖瓦上铺满了一层银白。


“病了。”飞流说他还病着,雪地里站着不好。


梅长苏摇摇头,替飞流拍散衣领上的落雪,沉声道:“苏哥哥让他难过了,该罚。”


雪就这么下了一夜,梅长苏也在院里站了一夜,萧景琰把后背靠在墙上蜷缩着睡了一夜。


晨起,萧景琰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闻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殿下,殿下不好了!”声音是苏宅里的童子,他忙披了外衣前去开门,只见一童子焦急地站在门外,眼眶都急红了:“太子殿下说先生欺君,要将他押回金陵。”


萧景琰一听,差点没站稳,原来昨夜皇长兄说的交给他处理竟是这个意思。他忙地换了衣服,随童子追到前厅去。


梅长苏跪在正厅中央,他本就风寒未愈,昨夜又在院里落了一身风雪,现在发起高热,嘴唇和脸色都苍白如纸。


“皇长兄?”萧景琰看着在正厅前坐着的萧景禹,一脸不解。他是决定与梅长苏再不往来,可也没打算要了他的性命,更可况欺君的罪名,足以株连到梅石楠夫妇。


“景琰来得正好,”萧景禹示意他坐下,接着道,“梅宗主对欺君一事供认不讳,你们虽然成亲,但你是皇子不受牵连,至于腹中孩儿,大夫说不足两月,回宫之后劳烦静妃娘娘开一剂汤药便是。”


此时,梅长苏行了一礼:“此事仅与我一人有关,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勿牵连家父家母。”


萧景禹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不知者无罪,本宫会向父皇禀明实情。”


“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梅长苏对萧景禹一叩首。


“说来听听。”


“靖王殿下作为出嫁的坤泽,以往封地悉数上交朝廷,而江左十四州是在下给殿下的聘礼,希望今后等殿下回京,能劝说皇上把十四州归于靖王殿下名下。”萧景琰看着跪在厅中的梅长苏,明明死罪加身,却仍是处心积虑为他筹谋。


萧景禹摆摆手,道:“此事全凭父皇作主,靖王回朝之后,本宫自会为他争取,但能不能如梅宗主的愿,本宫不能许诺。”


“谢太子殿下体谅。”梅长苏仍是面色苍白,鬓边的虚汗顺着脸颊滑落,他转身又朝萧景琰行了一礼,一字一顿道:“愿靖王殿下保重。”萧景琰盯着他,攥紧了衣袖下的拳头。


“来人,请梅宗主下去。”萧景禹红袖一挥,从屋外进来两个太子亲卫,眼看着逼近梅长苏,萧景琰实难相信,朝夕相处好几月的人,旦夕之间蒙上欺君的大罪,沦为死囚。


萧景琰直直地盯着两人迈近的步子,脑海里一片混沌,只见其中一人朝梅长苏伸出了手,他也不管是否思虑周全,只是脑子不甚清楚之间,身体却先有了动作,右手“哐啷”一声拔下腰上的佩剑冲到厅中挡在梅长苏身前:“今天谁敢带走梅宗主,休怪我手中的佩剑无眼。”


两个侍卫猛地收了动作立在原地,萧景琰转头去看萧景禹:“皇长兄在景琰心里,最是仁慈,”他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哽咽道:“这里睡着的,可是您的亲侄子啊……”


情势急转,萧景禹挥手撤了屋里的太子亲卫,然后,自己也离开了前厅,一时之间,屋里就只剩下梅长苏和萧景琰二人。


跪坐许久的梅长苏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缓缓伸出双手,把萧景琰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反复呢喃着那句“对不起”。


萧景琰贴着梅长苏因为发热而滚烫的脸颊,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他轻声道:“回廊州吧。”


“好,都听殿下的。”梅长苏搂紧了他。


屋外的雪仍是下着,而不久后便是立春,想必待到冰消雪融的时候,江左的那支寒梅抖落的花瓣,也终会随着前一年的软雪,碾落进绿水红壤中,孕育来年夏日的满树青梅吧。



(完)



彩蛋:


梅长苏拜别萧景禹。


“谢太子殿下给在下一个与靖王合好的机会。”


萧景禹摆手道:“小七的性子本宫清楚,若非关系到你的生死,怕是他宁愿回金陵孤独终老也不会给你台阶下。但作为兄长,他既是放不下你,我便不忍看他受此折磨,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梅长苏跪地叩首,“太子殿下成全,此等恩情,梅长苏没齿难忘。”


萧景禹是踏着朝阳回金陵的,他之所以愿意帮梅长苏,便是见他第一眼就笃信,萧景琰在他身边比在金陵城内兄弟阋墙,如履薄冰,不知道好上多少。


***

后话:


关于“谎言”。宗主撒谎有错,但苏哲是宗主行走江湖的身份,性格和行事作风都是他一手设定出来的,然而娶萧景琰的是梅长苏,他想让萧景琰爱上自己,而不是那个设定出来的“苏哲”。


关于景禹哥。大家或许会纠结,为什么萧景禹也帮梅长苏骗了萧景琰,为什么他没有怼苏兄。他是皇子,站在权力斗争的核心中,自然知道萧景琰如果回金陵会是怎样的结局。


有时候欺骗不一定罪不可恕,毕竟,如果有人愿意编造一个乌托邦骗我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当个傻白甜,在乌托邦里称王称帝。


故事讲完了,谢谢大家多日以来追文。


接下来会先码台诚的《枯荣》,也希望小天使们把对宗主的怨气收一收,然后吃番外:上战场,养孩子,养猫。跟着他们一起称霸疆场然后岁月静好。


最后,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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