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看到长评的那一刻几乎是惊喜到惶恐的，怕自己看不懂长评而瞬间暴露智商的可悲作者，说的就是我。
天妹一看就是学院派的文科生，而我一个半吊子政治哲学业余爱好者，实在也担不起她一声“老师”。
家国的信仰其实比浪漫主义的定义更复杂，复杂到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要一开口，就会把自己编进一张不能自圆其说的网里。只是，大概古时士大夫的家国与我们现在口中的家国，到底不同，而台诚一辈历史转型期的人物，他们看待家国，更不可能非此即彼。
总的来说，恩桑是个格局不大的人，所以才有了保守的柳君。柳君不是个乐观的人，天妹不转弯地读出我的留白，他写“待得清夷，彩衣华绶，哄堂一笑”，可他不敢写“等闲博个，千秋不老”。他收不到台诚二人的回信，就以为他们没个好的结局。他有一段很好的故事，却来不及讲给任何人听。
台诚的时代，是一个拥有信仰就拥有一切的时代，马克思主义者是浪漫主义曲曲折折的信徒。可马斯克说他“播下龙种却收获跳蚤”，产业革命发展成世界大战，浪漫主义又催生种族主义这么个不友好的儿子。但是这些都是我们后来人的评断，柳君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保守是一种知识分子的冷静自持，所以他始终郁郁寡欢。可也幸好有他这样的人来帮我们见证历史。
至于台诚的爱情，恩桑也看不大懂康德写的 mental abuse，但是天妹对明台的话做了个101分的翻译，多给一分不怕你骄傲。康德说，如果人生来就被告知要做什么，不论他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都不能算作拥有理性。然而明台明确被告知爱情是多余的，相爱是不对的，但他仍然选择了告白，这有点像海德格尔说的，人在选择的时候，他才是活着的。这也就是天妹说的，他爱上了那个有勇气去爱阿诚哥的自己。
他们的爱情，从动笔开始就设定好是一个童话故事。前不久某位太太在文下面回复，说那些做学术研究的，还不如写同人文的来得有爱心。那么就让那些逻辑，冷血，透彻和凉薄在别处生根发芽，至少在台诚的世界里，我萌的cp如此美好，值得人们为他们奋斗——故事里的柳君和故事外的我。
至于英国人，我深深觉得我整个申请的经历都是在跟校方斗智斗勇斗耐心，要谢谢天妹看出这些穿插在正经故事里的私心吐槽。萨义德前不久才去世，又让我感慨一番世界太老，大师都在死亡的路上，抬头望了眼买来就放在书架上落灰的《文化与帝国主义》，默默拿下来写上名字。
最后，写出这些桥段的我，还没找到生活的意趣所在，但回读三遍这篇长评，瞬间福至心灵，发现了写作这件事，本身趣味盎然，回响也宛然动听。
以及，必然是不姓柳的23333，也不是姓刘23333。
给28写评是我答应自己某一天一定要做的一件事情。
第一遍读，我只是在脑画面。
本来就想动笔了，结果就着下来的PDF又看一遍。第二遍从头到尾一气儿读完，不仅读了恩老师关于爱情哲学家国大义的一篇全方位thesis，而且还不巧在早课前哭成了傻逼。
于是有了这么一篇蠢评。
惶恐艾特 @恩桑 。
1. 家国
首先聊聊柳君。
他说一个国家不能没有读书人，为祖国培养人才也是爱国的一种。“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铭记和传承”——日本人就在家门口时这话是多么苍白无力，虽说二位献身艰难险阻的战士也定有自己的老师。
柳君娶妻时，她十七岁，比我还小。十月怀胎却香消玉殒，孩子也只能就这么长大。他身上隐隐背着一种传承的担子，因为他对不住自己那不知道与之是否有爱情的妻子，和从未亲手抚育的孩子。这是个有使命感的人，而那种读书人的冷静源自事实的打击。
人终有一死，可文明的传承靠的是这个文明的载体——属于这个文明的人——活下去。他想当那个活着的人，他也确实见证了许多事，比如说明家兄弟的故事。
文明的传承首先在二位兄弟的关系间受到了阻碍。“我们兄弟三人走上这条路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打击，你，你怎么忍心告诉她，她连抱侄子的机会都没有？”
阿诚能说出这话，他看得是明白的。他说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祖国，他也说要宽容动荡时期摇摆不定的人们。而明台不会为了自己的任务不顾他人的安危，动机毕竟也是想要确保多一点人活下来，少丢几条命。
庭霖说明家兄弟“没有在乌托邦里画地为牢，而是在无尽的黑暗里把后背交付给对方，无所畏惧地走向光明。”这是他们在践行报国信仰时的状态。明台说“信仰从来都不是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却能让我们从容赴死。”
柳君看得明白，于是给二位写“待得清夷，彩衣华绶，哄堂一笑。”
可他不敢写“等闲博个，千秋不老。”
柳君说，他不喜欢日本治下的中国。伊卡洛斯把自己给作死了，那么如果大家都凑上去，中国也一样。而不列颠治下的香港呢？明台问阿诚，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香港就是普通的一个城市？
我也不知道答案。今天艺术史课，讨论摩洛哥的那些老城是如何在法国的殖民治下歪打正着保存了下来。课因故被砍去半个时，大家都说得很急，谈到殖民主义者的（谜之）逻辑，教授说，殖民者在经济与产业上的优越感导致了他们在文化和道德观念上的优越感；这又导致了他们在种族与宗教信仰上的优越感。
香港虽没摩洛哥那么别扭，但还是活在殖民主义的遗风下。即使人们还过元宵节、逛灯会，那里也还和完整的故土不太一样了。
中国人的信仰是国吗，还是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前面是正心，诚意，致知，和格物啊。没三观你跟我讲个脑袋的信仰。
于是明家兄弟去报国了，他们可以从容赴死，死亡的云朵追紧了他们不放，但还是透出点爱情的光亮给他们。传承的路，得靠柳君走下去。
——“他在英国念书的那两年没有一天不思念家乡多雨的秋季。”
2. 明家兄弟的爱情
阿诚哥讲的是政治哲学，小少爷表白还用康德，文盲表示一脸懵逼。于是现学现卖，略略翻了斯坦福哲学百科讲康德的那一面；今早突然发现书桌上竟有头脑发热时借来的政治哲学牛津通识小册子，这一上午上了节课还一口气看完了，看得倒挺顺，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太记得。
小少爷的论文里头写，“启蒙赋予人选择爱情的理性，康德让我以绝对命令去爱他。”
现学现卖第一弹，文盲立刻对这句话进行翻译。后一句变成“爱他是我本性使然”，前头那句吗，我不懂启蒙运动，不敢乱说。不过，引后头明台一句话：“启蒙的意义在于勇敢运用自己的理性，我想，选择爱情也是勇气的一种。”文盲觉得，这大概是“我有勇气面对爱他的那个我，”这表白我给十一分，多一分不怕小少爷骄傲。
那天翻询太的奇迹音阶，看到底下恩老师和询老师就梅长苏是不是个浪漫主义者展开了学术讨论；恩老师提到Isaiah Berlin的《浪漫主义的根源》，于是文盲摸摸从图书馆里抓过来看了不多不少二十一页，启蒙那章自是没看下去，因为太文盲了。可我想读懂的不仅仅是宗主，还有爱情，尤其是明家兄弟之间的算不算爱情，怎么才算爱情。如果“爱情是浪漫的”成立，那搞清楚浪漫是啥，是不是就能搞清楚一点爱情是啥？
于是，现学现卖第二弹，给Berlin的前二十页手动划上仨重点：浪漫主义和热情相关，而这种热情来自于改变，浪漫主义者能够为理想主义献身。
爱情所爱的终是某一时刻下人们的经历，然而这些经历最终会被时间压平，成为那个人本身的一部分。人大约总是活在过去里的，时间一直前进，过去在对话里被太多次提起。浪漫主义的热情是坚守，而爱情固定了时间滚轮轰轰烈烈碾压过来以前相爱之人的样子。
“我时常回想起过去，有兄长引导，有朋友扶持。”——（梁）萧景琰
重点终于来了。那台诚是啥？
青春期的明台隔着报纸欣赏阿诚哥的身型轮廓，长大后他折腾他、他骄纵他。这是回忆。
除了回忆，还有专属经历。就拿阿诚和明台之间来回来去的那条围巾当个栗子。
一开始，阿诚哥给明台系了个围巾，过一会要解下来，明台撒娇不给。阿诚说“小少爷什么时候开始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了”，后头在程小姐面前说“我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也讨厌别人碰我的所有物”，真是相映成趣。明台把这围巾放在宿舍枕头旁边，这里借Taylor Swift一句歌词，“‘cause it reminds you of innocence and smells like me.” (All Too Well) 柳君瞧他围巾不见，问了一句“你围巾呢”，没想到回他的是“你找打是吧。”我不知道恩老师是爱得很甜还是被爱得很甜，二者皆有之还是读人心太透彻。总之，写得出这样桥段的定不是庸碌过日子的。
他们俩的保护是互相的。阿诚叫小明别惹事；小明说我可不可以去勾搭高小姐；为了小明的失手，阿诚自己去了日本周旋，“当明老师无法保全所有人的时候，他选择了保全你。”
虽然明台说“哥哥，今夜我不关心世界和平，我只关心你”，可“大义与爱情并非不可兼得”，所以在这样的世界里，“仅仅一个珍惜，已经是最重的承诺。”
“命运本身的荒诞性”让他们戴上面具走上伪装之路，让意外发生。于是小明活成第二个阿诚，不知为何想到Kingsman 2的片场照，里面Eggsy的大衣与领带都与自己的导师Harry如出一辙，而Harry据说不会回归，我心痛。
“明台的幸运之处在于，他从第一次对人死心塌地，就选中了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人。”于是看到重逢，大哭。
这他妈不是爱情是什么。
话说那盆十八学士，“安静顺婉，芝兰玉树”。上元节时，明台“露出一口白牙对着他芝兰玉树的阿诚哥撒娇”。而柳君呢？照顾完花说，“这花再芝兰玉树，到底是别人的，如今明台换了宿舍，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其实不必更明显了。
可是——
情事时，阿诚“觉得自己像朵经霜而淀的山茶”，窗台上的十八学士“晚霞落尽之后，染了一身的香艳，饱满成熟的香甜。”
这一意象把情爱描绘得如此美丽，那盆花已经和阿诚融为一体。兴许这就是为何明台会在阿诚要画山茶给高小姐的时候醋意大发。
时间无情，因为回不去。我喜欢这个结局，明家兄弟在这样的地方尽享天伦。他们爱情之上的家国尤在，一切就都是好的。
（妈呀写这一段比上一段难不知道多少倍。 ）
3. 就让我多说那么两句
其实看出来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勤恳的柳君一点不像英国人——我认识个姑娘曾经愤怒地向我抱怨其教授不回邮件；比如政治哲学的边边角角，卢梭和洛克，柏拉图到马基雅维利；还比如研究生延期一年入学的庭霖，挑拨离间的英国佬及其优秀的儿子，和金色大厅的拉三音乐会（不弹钢琴我也想去……虽说现在有些小学生都能在金色大厅演出，心碎）。
我一定说了很多废话，废话是为了体现恩老师的好。爱台诚爱恩桑，冷CP抱团取暖，比心。PhD会顺利的，虽然我看到了柳君说“去他娘的博士论文”，看到他当助教“人年轻手松测试不难”，看到庭霖“抱着电脑改论文”，还“在心心念念的两年之后，终于寻得一方静好的结局”。
庭霖最后学了东方学，噫，提醒我该读下周的萨义德了。再折腾浪漫主义逃避生活也没用，该来的总是会来啊哭哭。
P.S. 文盲现学现卖失败的可能性高达99%。
以及，恩老师，大约是不姓柳的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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