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桑

［苏靖］遥知（一更）：梅先生

＊民国聊斋

＊老妖精苏x小少爷琰

＊轻松向

（是你们喜闻乐见的童养媳阿苏梗，不过故事还得慢慢讲）

梅先生

001

“景琰，时间到了……”

“大哥，我马上就好。”

002

汽车开在城中并不宽阔的街道上，道旁的小商贩慌忙地把摆满杂物的桌子往回撤了撤，行人忙不迭地拉扯着孩子往两边躲——即便金陵还算个城，城里的居民对这种来自西洋的现代交通工具依旧保留着源自陌生的恐惧。

车慢悠悠地往城西开，车窗外的行人越来越疏落，车轱辘的滚动也比刚才顺畅起来。

萧景禹坐在后排靠左的位置，落日的余晖从南边透过窗正巧落在他手中的文件纸上，他今天从上车开始便没说过话，眉头微皱着，像有心事。

萧景琰整了整自己的领口，把本来就端正的领带结摆得一丝不苟，他很少看自家大哥这么严肃，此行的目的地怕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地儿。

这么想着，车停在了城西一栋老宅门前。

萧景琰抬头，顺着油亮的乌木门柱往上，古朴的门匾上，写了两个清隽的字，线条疏朗，落笔有神，美则美矣，倒不像是一栋宅院的雅称。

唤做“遥知”。

003

萧景禹上前握住门环叩了两声，随即退后两步恭敬地等里面的人来开门，萧景琰站在他身后，大哥的身板笔直，紧绷的肩部线条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门开了。

门缝里的少年探出个头来，看到门外的人是家主交代的模样，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一长一少，他把门完全打开，没请人进屋便转身带起了路。

这倒省去了自报家门的麻烦。

两人纷纷跟上少年的脚步，绕过正门对着的假山，顺着一条被南竹掩映的长廊，来到一处旧时模样的楼阁前。少年让他们稍等，然后自己进了屋。

这一路走来，萧景琰约莫猜出了一些屋主人的喜好，在如今这个洋货横行的世道，富贵人家哪个不是将自家宅院修成租界里那些洋楼的模样，这屋主人却住在城中人烟最稀少的城西，家中又处处皆是古朴的模样，想必是个保守避世之人吧。

004

进屋的少年还未出来，院中一阵微风带过来一丝暗香，冬日里开的花就那么几种，萧景琰不是风花雪月的纨绔之辈，却比他们都了解花草的世界，这香气是白梅。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

“大哥，这家的主人姓什么？”萧景琰突然问道。

“姓’梅’，怎么了？”萧景禹以为，今日父亲让他们两人过来谈生意，萧景琰至少应当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谁才对。

姓梅啊……

难怪，这间宅子唤做“遥知”。

005

少年终于出来了，他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请”，并没有也要进屋的意思，等萧景禹跟萧景琰进屋后，他轻轻将门阖上，然后一个纵身飞到院墙边上那根巨大的梨树上坐着，一个鸟窝旁边。

他小心翼翼地扒开盖住鸟蛋的稻草，仔细地数了数，依旧是三个，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稻草盖上去。

据说，鸟妈妈会把人摸过的蛋从窝里踢出去。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位少年也不是人，他是一只云雀，叫飞流。

飞流坐在树干上晃着腿，鸟妈妈飞回来了，站在鸟窝旁边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孩子，然后挪了挪自己浑圆雪白的肚子，坐在了上面。

006

萧景琰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感到了拘束，倒不是因为房中阴暗压抑，也不是因为屋主人长了一张阎王脸，恰恰相反，房中的布置清雅讲究，屋主人看起来也是温文有礼。

“梅先生，您想要的两万匹丝绸，萧家的织坊已经连夜开工了，”说着，萧景禹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过去，“这是第一匹样品做出的手帕，请您过目。”

被唤作“梅先生”的人接过手帕放在指尖摩挲了两下，然后嘴角勾起浅浅的笑，“萧先生的父亲与我不是第一次做生意，把生意交给萧家，我放心。”他说完，抬头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景琰，问道：“这位是萧家的几公子，从前倒不曾见过？”

萧景琰被点名，也学着大哥用敬语回答：“回梅先生，我叫萧景琰，在萧家排行老七。”

他回完话，又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刚才的回话可有什么不妥，敬语都用上了吗，谦词还准确吗。可他始终想不明白，对面的梅先生看起来跟自己大哥差不多的年龄，为什么萧景禹要对他如此恭敬？

他更不知道的是，面对这位梅先生，不仅萧景禹得对他恭恭敬敬，就连他父亲萧选，甚至他的太奶奶坐在这里，都得叫一句“先生”。

007

“琰是美玉，美玉贵在澄澈，做生意也贵在澄澈，”说到这里，他看向萧景禹，缓缓地开口问道，“这次的生意交给你七弟如何？”

话说到这里，颇有一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这位梅先生怕是不了解萧家的情况，萧景琰虽是萧家的儿子，却跟他的兄长们从小学经商不同，他今年刚从德国留学回来，植物学，对做生意一无所知。

萧景琰正要拒绝，那位梅先生便淡淡地望着他，问出口的话也一如他本人那样淡淡的：

“你不会让我跟你兄长失望的，对吗？”

藏在皮鞋里的十个脚趾头都抓紧了，后背也紧张出薄薄一层汗，萧景琰在自家大哥投来的鼓励眼神中，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让其余二人皆是小小一惊。

他朝堂中那位虚虚扶着圈椅的梅先生鞠了个躬：“梅先生既是信任萧家，我才更不应该接受您的生意，不满您说，我是个植物学学生，不懂做生意。”

008

这时，夕阳最后的余晖也消散殆尽，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萧景琰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那位梅先生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灯架旁，取下灯罩，又划了根火柴，他一边点灯，一边把视线落在萧景琰头顶——有两缕不听话的鬓发因为他弯腰的姿势垂到脸颊边——幽幽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你的父亲和兄长，若还是不懂，也可以来问我，这么着急推脱，可不像新时代的学生该有的样子。”

这位梅先生的话说得不重，与其说是教训，不如说是鼓励，可萧景琰听在心里，脸上却火辣辣地疼，就像是课堂上最崇拜的教授问了他一个上节课才讲的问题，教室里的人都知道答案，就他愣在座位上答不上来。

梅先生把灯罩放回去，看了眼窗外，眼神又落回到还保持着鞠躬姿势的萧景琰身上，依旧温温吞吞地开口：

“太阳落山了，你们晚上若没有别的安排，留下来用个便饭吧。”

还未等萧景琰想出理由拒绝，就听见一旁的萧景禹回道：“谢谢梅先生，叨扰了。”

待续。

＊篇幅不会很长，故事已经想好了，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完。

＊每一更8个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