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桑

I have loved you, I tried my best.

[伪装者衍生]民国廿八年遗事 章十二(台诚)

台诚only,三角不约,作者温吞,文章慢热。


只想好好讲个故事。


对不起,久等了。






章十二




明诚刚走的几天,柳瑜馥本以为明台的情绪会极不稳定,他拉着明台去教室,去食堂,去运动场,去任何他的视线所能捕捉的地方,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突然惊醒,他生怕一睁眼发现对面床上空无一人。他答应过明诚的,出于道德或是教养,他都该做到。




然而,明台除了在刚得知明诚回上海的时候情绪失控之外,竟突然沉稳下来,就像一夜之间长大的孩子。揠苗助长会枯,旦夕之间的成长,何尝不是锥心刺骨的疼痛呢。




在寝室的时候,明台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望着窗台上那盆将开未开的山茶,思绪黏在过去,喃喃自语地说给柳瑜馥听。




他说,柳君,如果不是因为倒春寒,阿诚哥走之前肯定能看到花开。




他说,自己从小就跟明诚抢东西,向来都是赢,现在大了,抢着认罪却抢不赢他。




他说,柳君你陪我去跟家里打个电话吧。




余下的一生里,柳瑜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当初的明台为什么让他陪着去给家里打电话,是想成全自己照看他的意愿,还是明台他怕从电话那头听到什么承受不住的消息,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大姐,是我,我好着呢。




我听话啊,助教可喜欢我了,跟同学关系也好。




大姐你好不好?大哥呢?大哥好不好?




不冷不冷,寒潮过了,香港暖着呢。




大姐……阿诚哥,他好不好?




明台不敢回去,也不敢打电话给家里,事已至此,没有消息和消息本身都是负担,可他放不下这颗心。然而,明家大姐一句“阿诚不是在香港吗,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击得明台死死拽住电话听筒,僵在那里,再听不下去一个字,机械地编了几句漏洞百出的谎话,骗大姐一个安心。




挂掉大姐电话之后,明台几乎是慌张忙乱地捡起听筒,拨出了另一个电话,他的面色灰白如土,牙关不受控制打着颤。




那头接了电话,稳重而浑厚的声音在声波的呲啦声中丝毫不减锐气:




怎么,电话都打到政府办公厅来了?




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大哥……大哥你告诉我,




明台把电话的听筒捧在手心,急切地阻止那头挂掉电话的动作,整个人瘫软在柜台上,柳瑜馥去扶他,颓然的人没有主心骨根本支撑不住,他顺着柜台滑坐到地上,把自己蜷成一团,声音带了哭腔:




大哥我求求你,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沉默了许久,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明台你听着,你的每一分侠义肝胆都可能要了别人的性命,连上帝都救不了所有人,何况是你。




电话切断了,明台还握着听筒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呆呆地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眼圈还红着,泪淌了一脸。柳瑜馥从衣兜里摸出手绢塞到他手里,突然间被人抱住,明台的头靠在他肩上,嘴里喃喃地重复同一句话:




是我害了他。




明家的小少爷呵,不应该是在期末答卷上写情书,穿过半个香港买山茶,笑起来温暖又迷人,发起狠来一枪要人性命的像神一样美好的男人么?当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游侠情节和骑士精神可能随时置心爱的人于死地的时候,胆大、浪漫、温暖、聪慧如他,也只能在偏安一隅的孤岛,无助地落泪。




他在哪里,他好不好,甚至,他还活着吗?




他不知道。




“明台,令兄长还能这么冷静,至少说明一件事,”听到柳瑜馥的话,明台抬起头来,望着这个始终冷静逻辑分明的室友,他像一个病重的朝圣者面对传达救赎指令的亚伯拉罕,先知告诉他,“明老师现在很安全。”




走吧,回去了,这么多人看着,别给明老师丢人。




一九四〇年三月十四日,日媒称新政府首脑汪精卫、周佛海访日,重庆政府下令通缉访日叛国贼,高崇文名单在列。




柳瑜馥本不愿意相信有恩于他的高崇文先生就这样去当了汉奸,可当铺天盖地的消息都在陈述,在声讨,在责难的时候,他才认识到,人是会变的,信仰也会变。




明诚回上海,走得无比仓促,既没有写辞职信也没有交代接他手下的课怎么办,不知明诚所属的阵营在校方那边使了什么手段,教务只是让身为助教的柳瑜馥代课,他试图打听一点关于明诚的消息,便到教务处询问这门课他代讲到什么时候,教务主任闪烁其辞,只让他先把课上着走。




其间高田芳在学校请柳瑜馥吃过一次饭,说是要谢谢他那晚送她回家,吃饭的时候这位女士多次想开始一个话题,犹犹豫豫又没问出口,上甜点的空隙,倒让柳瑜馥抢了先机。




“田芳姐,我看报纸上说,高先生去日本了。”




高田芳搅着汤勺,“是,兄长走得仓促,连我都是接到他从日本打来的电话,才知道此事。”




“哦,”柳瑜馥应着,“明老师也走得急,说是上海家里出了事,让我代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个世道不太平,连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也要拼尽全力。”




听到明诚的消息,高田芳的表情才放松下来,也顺着柳瑜馥的话往下接:“是啊,这战火连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柳瑜馥想,抛开高崇文投敌叛国一事不谈,就高田芳来说,她是深爱着明诚的。千方百计来打听似是而非的消息,只为求得一个心安,从这一点看,她跟明台是相似的,如果爱不分早晚又不必考虑是否得到回应,这倒也是一份真心。




其间,明台独自出去过一次,柳瑜馥不放心想跟着,却被“送程小姐回大陆”为由让明台给拒绝了。那天是上一个世纪里稀松平常的一天,弥漫世界的战火依旧冷酷无常,每分每秒都有人失去家园和亲人,就像那段时日里的每一天。




明台帮程锦云拎着箱子,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让她走在马路内侧,避开来往的车辆,在码头的时候,伸手帮她与别的乘客之间隔出一段距离,处处妥帖得体,符合一位绅士的全部修养。




“任务失败了,组织派新的人来接替我的工作。”程锦云还是喷了那支“一千零一夜”,或许她不知道,这香味曾酿成多么大的过失;或许她本身是清楚的,不过这支香水是明台送的,就算是错,也是心动的味道。




往上海港的船停泊在岸边,离它启程还有一段时间。




“祝你平安。”明台把箱子交到她手里,并不抱怨眼前这位高贵而有些许冷漠的女孩让他的阿诚哥音讯全无,这也符合一位绅士对待女性的标准,他没有发现,当明诚离开之后,他下意识地把自己活成另一个明诚。




“你还要继续留在香港吗?”女孩是有疑惑的,她虽然年轻,但特工暴露之后必须转移这个道理她还是懂。




明台一直看着停船的地方,声音听不出悲喜:“嗯,有人替我回去了。”




“再见。”程锦云收起好奇,拎着箱子往检票口走去,明台看着她的背影,眼前突然就重合了另一道背影,明诚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人,可是没有人去送送他。




我们都有一段无情又年轻的岁月,以为自己年轻,生命还长,所以不把告别当成难事,可总有旦夕惊变,人世无常,一别几年再几年,身边那么多人,就没能再聚到一起。明台的幸运之处在于,他从第一次对人死心塌地,就选中了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人。人力并非可以篡改天意,也不能抗衡宿命论的荒诞不羁,但寂静荒原与野蛮人间中,总还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去争取,比如说,重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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