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桑

［苏靖］ 君臣 章十七 （梅相x琰皇）

＊设定见章一。

＊前文可戳tag：梅相琰皇。

正文：

章十七

划破萧景琰手臂的箭上淬了毒，现在毒性在体内弥散开来，导致他整个人昏迷不醒。他被安置在主帐的软榻上，柳贵妃守在一旁，用小勺时不时地给他喂些水。年轻俊美的帝王此时唇色苍白，姣好的面容失去了生气，平日被金冠束起的长发被解开铺了满床，平添了几分柔和虚弱。

蔺晨已经替萧景琰把过脉，此刻正在另一帐内与梅长苏说明情况。

“这是滑族人用曼陀罗花提炼的奇毒，中毒之人会陷入深度昏迷以致无法进食，虚弱至死。且此毒世间尚无解药……”蔺晨轻巧地说着，就像给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诊断病情。

“别说这些不相干的，我只要你治好他。”梅长苏一脸严肃看向蔺晨沉声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蔺晨抬袖挡住梅长苏的视线，掏出一把扇子打开摇啊摇，“长苏啊，如果我说不救的话，你会不会杀了我？”蔺晨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的梅长苏。

“你疯了么？！”梅长苏提声一吼，指着主帐的方向，“他是大梁的皇帝！”

蔺晨收了扇子，指着扣押誉王的方向，缓缓道：“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想登上皇位之人，他不在了，总还有别人。”

闻言，梅长苏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用极大的定力压下拔剑架在蔺晨脖子上冲动。他惯知蔺晨吊儿郎当的性格，此时此刻的作为，摆明了是在逼他讲出个必须救萧景琰的所以然。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蔺晨爽朗一笑，凑到梅长苏跟前，贼兮兮地问：“长苏你告诉我，为什么非得救他？”

梅长苏刚提气准备答话，就被蔺晨止住——

“等等等等等……”蔺晨抬起一只手，“你可得想好了再答。如果答案是什么’他是当今皇上之类的’，我立马就回琅琊山，你信不信？”

梅长苏闭上眼睛认命地把头往一旁转了转，然后缓缓睁开眼，又转头看向蔺晨，目光有些遥远，却又透着十足的坚定，“我说过，要一生效忠于他，还要守护他。”

蔺晨用扇子指着梅长苏，“我看你不如嫁给他！”

话音刚落，就被梅长苏狠狠地瞪了一眼，蔺晨倒也丝毫不在意，兀自起身对跪坐着的梅长苏调侃道：“走，去治好你家皇帝陛下，算我给你们的大婚贺礼。”

“你闭嘴。”梅长苏起身，冷冷地跟在后面。

两人站在主帐外，梅长苏对里面恭敬道：“贵妃娘娘，尚书令梅长苏求见。”

片刻之后，柳贵妃从主帐里出来，眼睛哭得有些肿，看到梅长苏之后，又止不住流下眼泪，哽咽道：“梅相快去看看陛下吧，陛下一直不醒，本宫好生担忧。”

“娘娘莫急，在下好友是位医术不错的大夫，方才已经告诉臣如何治疗，”梅长苏身后的蔺晨朝柳贵妃见了礼，梅长苏接着道：“请娘娘先去歇息片刻，等陛下醒了，臣会第一时间告诉娘娘的。”

柳贵妃点了点头，看着梅长苏，似有话说。

“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梅长苏看出来，主动问她。

“陛下……”柳贵妃稍微顿了一下，“陛下很看重梅相。”

萧景琰昏迷的时候说着胡话，别的大多听不清，唯独梅长苏的名字他反复呢喃，而她听得真真切切。

梅长苏一愣，不知柳贵妃用意何在，只好行礼道：“陛下皇恩浩荡，臣定当竭尽全力。”

柳贵妃点了点头，往一旁的帐中走去。

蔺晨走到榻前，又替萧景琰把了脉，然后转头告诉梅长苏：“毒性不算深。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随行御医拿几味拔毒的药，煎好之后送来。”

看着萧景琰苍白虚弱的模样，梅长苏毫无心思说话，只抬手朝蔺晨摆了摆，示意他可以。

蔺晨出去后，帐中只剩萧景琰与梅长苏两人。

梅长苏以手指为梳，替萧景琰拢了拢贴在两颊的长发，又端过一旁矮几上放着的水，准备给他喂点。坐下的时候，萧景琰的嘴唇动了动，梦呓了几句，梅长苏没听清，便把耳朵凑到萧景琰嘴边，试探地叫了句“陛下”。

“……梅长苏。”

萧景琰声音喑哑，一声“梅长苏”听得端着水的人心一惊，碗里的水差点洒了出来。他想起方才在帐外，柳贵妃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道萧景琰在昏迷中像这样叫了他多少次。

“陛下，喝点水吧。”梅长苏用小勺舀了水，送到萧景琰嘴边。

萧景琰的嘴唇又动了动，低低地喊了一句：“长苏……”

“臣在。”醒着的人温柔地应者，尽管昏睡的人听不到。

不多时，只听帐帘被毫不优雅地一把撩开，蔺晨端着碗进门，一边走一边说道：“扶你家皇帝陛下起来，先把药喝了。”

梅长苏也不管好友的无礼，一手穿过萧景琰的后腰与软塌之间的缝隙，一手扶着萧景琰的肩膀，将他从床上扶起来，半躺在自己身前。然后接过蔺晨递过来的药，轻轻捏开萧景琰的下颚，缓缓地喂他把药喝下去。

蔺晨在一旁的烛台边，掏出一把匕首，放在火上双面烤了烤，又用烈酒淬了一遍，然后举着匕首在梅长苏跟前蹲下，撩起萧景琰的衣袖，将他的小臂翻过来，对着手腕就要下刀——

“住手！”梅长苏一呵，“陛下龙体，怎可损伤？”

蔺晨抬眼不耐烦道：“能不能不打扰大夫治病？这毒药没有解药，喝下拔毒的药，再通过放血，让大部分毒素随着血液排出体外。这方法当初是我爹教的，学的时候你也在旁边，这会儿怎么就忘了？”

梅长苏沉默了。放血疗法他是知道的，在西域和苗疆常用来治疗中毒，有一定的危险性，却也不至于威胁性命，方才他也是关心则乱，被蔺晨抱怨两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慌乱，赶紧向好友道了歉。

蔺晨也不见怪，“啧啧”两声，用匕首飞快地在萧景琰的小臂内侧拉了三道口子，鲜血一涌而出，顺着手腕留下，淌过指尖，缓缓滴落在地上摆放的木盆里。

昏迷中的萧景琰轻吟了两声，似乎感觉到了手臂上的疼痛，他还躺在梅长苏的怀里，下意识缩起身子的动作让梅长苏看了好生心疼。也不顾蔺晨是否在场，梅长苏收了收手臂，把怀里的君王搂得更紧了些。

蔺晨一挑眉，垂眼看着木盆的血，道：“差不多了，”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交给梅长苏，道：“止血的。”

梅长苏接过药，打开瓶塞，把药粉倒在萧景琰小臂内侧的伤口上。虽说这蔺晨平日里看起来极不靠谱，调配的药倒是一等一的有效，药粉刚敷上去，血立马就止住了。梅长苏接着接过布条，替萧景琰把伤口包扎好，蔺晨端起地上盛着血的木盆，缓步往外走，他得去找个隐秘的地方挖个坑将血埋到地下。

“蔺晨，谢谢。”梅长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端着木盆的蔺晨脚步一顿，依旧吊儿郎当地开口：“别谢。怪恶心的……”说完，迈着大步出去了，走到帐帘的时候回头嘱咐道：“别让病人情绪太激动啊。”

确实，他们十几年的交情，说“谢”真是怪恶心的。

蔺晨出门后便没再回来，梅长苏将萧景琰放平在软塌上躺着，抽掉了枕头——放完血的人很是虚弱，若不平躺则容易留下头晕头痛的病根。

萧景琰的肤色不算白，此刻却尽显苍白的病态，浓密的长发软软地铺在榻上，卷翘纤长的睫毛像覆在眼皮上的一把小扇子，梅长苏知道，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最好看，秋水明眸，碧波微荡。

他忽然又想起四年前那个金陵城开满梨花的春天，清甜的花香浸透春日里明媚的阳光与和煦的微风，还是靖王的萧景琰墨衣白袍，明眸皓齿，唇红齿白，抬手端茶，低头浅笑，明媚温暖地如同满江春水映衬满城梨花。他想起从前，嘴角一抹藏不住的浅笑。

“咳咳……”忽然，榻上躺着的人咳了两声，打断了梅长苏的回忆。

“陛下？”梅长苏凑近，替他抚了抚心口，顺顺气。

只见昏睡的人眼皮抖了几下，皱着眉头，艰难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接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梅长苏赶紧单手将萧景琰扶起来，另一只手将温水送到他唇边，轻声道：“喝点水。”

萧景琰的意识不甚清楚，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便乖顺地就着梅长苏的手喝下大半杯水，这才止住咳嗽。

“陛下感觉可好些了？”梅长苏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道。

萧景琰闻言一惊，猛得转身抓住梅长苏的衣袖，一双圆眼睁得老大，他声音嘶哑，却掩藏不住震惊与悲愤：“誉王勾结滑族人谋反，兵临九安山……”

梅长苏柔声道：“臣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臣愿受责罚。”

听梅长苏语气平和，萧景琰才反应过来，他的尚书令大人在最后关头带兵赶到九安山，生擒誉王，摆平叛军。刚从昏迷中醒来，极度紧张后导致萧景琰直接情绪崩溃，他强忍着一颗一颗往被子上砸的眼泪，语不成句地哽咽道：“我以为……我以为，大梁要，要……，”终于，他哭喊出声，“要亡在朕手里了……”他倾身向前，将额头抵在梅长苏的肩头，哭得双肩颤抖。

经历了九死一生，梅长苏再不迟疑，他把此刻极其脆弱的萧景琰扣在怀里，怕他情绪太激动激发了体内残留的毒性，便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温和地哄道：“陛下的江山万古长存，都怪臣救驾来迟，陛下切莫自责，只管罚臣就是。”

萧景琰当然知道梅长苏这是在哄着他。从前往华族都城的路上，去汤泉行宫求玉佩，再赶往金陵调兵，直奔九安山救驾，这一路下来梅长苏只用了两日不到，恐怕两日都未曾停下休息片刻，断断没有“救驾来迟”一说。

待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萧景琰才在梅长苏肩上蹭干净眼泪，抬起身子，双眼仍旧泛红，他瓮声瓮气地问道：“梅相救驾有功，该重赏才是。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封侯还是封王？”

梅长苏扑哧一笑，捧过萧景琰的脸，在红肿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轻吻，把他拥在怀里，轻柔地在耳边问道：“臣的野心可不止封侯封王。陛下十里红妆，娶了臣可好？”

萧景琰一愣，眼泪又“刷”地涌了出来，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只把脸埋在梅长苏的颈窝里，抬手搂住那人的腰，点了点头。

梅长苏曾经只想着，若是一世为臣，看他帝后和睦，皇子成材，皇孙绕膝，万民拥戴，百年之后，后世景仰，流芳千古，也算不枉在世上走一遭。而此番救驾，他在马背上跑了近两天，时时刻刻都在想，若这次能死里逃生，便告诉他，他想在身边守着他生生世世，再不分开。

萧景琰本想着，等此次梅长苏从滑族都城回来，拿到证据，扳倒誉王，替祁王翻案之后，自己就与梅长苏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没想到，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梅长苏躲闪，到了最后关头，却让梅长苏占了先机。

他们兜兜转转好多年，错过了很多的机会，隐忍了许多的感情，最终还是不顾前朝成见与群臣的压力，决定要携手一生。

待续。

＊下一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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