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桑

I have loved you, I tried my best.

[苏靖]遥知(十一):共枕眠

*民国聊斋

*老妖精苏x小少爷琰

*轻松向


共枕眠


001


那句自然而然的“住下”,萧景琰一开始还以为是句玩笑话,岂料就真的住下了。


他是不好意思跟梅先生住一个屋的,就悄悄问飞流“遥知”的客房是哪间,然后把自己的行李一件件搬进了客房——梅先生那天不在家,“遥知”平时不让闲人进,萧景琰只好亲自动手。


等萧景琰费了整个下午的工夫把打包成箱的行李一件件摆好,梅长苏正好从外面回来,他看见萧景琰灰头土脸浑身是汗的模样,又环顾了客房里多出来的东西,心里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打算住这里?”


萧景琰愣愣地点点头:“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对啊,是挺好的。窗户朝南,每天借着阳光就能读书写字,墙外种着四季常青的翠竹,夏日遮阳,冬日盛雪,秋风吹过还有哗啦啦如朔夜江涛的声响,怎么能说不好?


被萧景琰盯着,梅长苏一时语塞。


这位小少爷是不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或者说那天接吻吓到了他?


“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002


“没有!”他急忙摆手否认。


他对梅先生,连喜欢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怕呢?


梅长苏失笑,上前托起萧景琰的下巴:“看着我。”


萧景琰这才仔细地打量起梅先生。


虽是夏日,他今天却穿了身笔挺的西装,衬衫、西服、长裤、领带,没有一样不是黑色的,唯有把长发束起来的银扣是不经打磨的银色,古朴自然。茶色的瞳孔里像盛了一滩水,还带着浅淡的笑意,稍不注意就会溺亡其中。


“既然不怕,躲到这里做什么?”


薄唇开开合合,两人离得很近,萧景琰能看清梅先生下颚处泛着淡淡蓝紫色的血管,他能想象,这苍白皮肤下的血液是截然不同的滚烫。


“从前您总问我是不是怕您,其实,像您这样清贵优雅的人,是人也好,妖也好,怎么会让人害怕呢?若说害怕,也是有的,”萧景琰跟梅先生对望,眨眨眼,浑圆的双眼干净澄澈,“跟您在一起的时候,”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抓梅长苏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希望将扑通扑通的心跳传递给他的梅先生,“心跳得很快,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


003


纯情的人告白起来最让人心动。


梅长苏有些讶然,心中却又抑制不住得欣喜,他看着萧景琰:“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这话说出口像一句誓言。


房间里,落起了白梅,一片一片缓缓地从空中飘落,轻轻地停在两人的发梢。


这样的场景,萧景琰上一次见到时,是他发现梅先生并非常人。


“这花……?”


“嘘……”梅先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握住萧景琰的一只手,隔着衬衫和西装放在自己胸口。


扑通扑通——


手下的律动坚定又真实,他悄悄瞥了眼梅先生,却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他找到了答案,梅先生心动的时候,不见得能从外表看出来,却能听见花落的声音。


004


辛辛苦苦搬了一下午的行李,最终还是没住进客房,梅先生安慰萧景琰,如果他喜欢客房外的翠竹,就把客房里的床换成贵妃榻,再定制几个书架,换张宽大一些的书桌,彻底将它改为书房。


萧景琰一听来了兴致,不过他拒绝了梅长苏的提议——他不太喜欢手工匠人们精心打造的家具,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梅长苏,改造书房这事能不能他亲自来完成。


“遥知”是梅先生的祖产,其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在修建的时候,都由他亲手操持,这么多年过去,别说改建房屋,就连朋友送的名贵花草,都不见梅先生往“遥知”里摆放,萧景琰不知道这些,当然也意识不到自己的提议在旁人听起来会有多么惊世骇俗。


“随你。”没想到梅先生轻轻松松地一口答应,惯是纵着他。


梅先生那时正在桌边写字,纸是京都产的和纸,墨是清道光年间的一块名为“南屏晚钟”的古墨,他一身黑西装写着毛笔字,古典与现代就像光与影,在他身上静谧和谐。


萧景琰从小上洋学堂,一手毛笔字歪歪扭扭像毛毛虫,他好奇地凑过去看梅长苏写字,稳稳当当的悬腕,一笔一划飘逸潇洒,自带风骨。


“学学看?”梅长苏停手,把笔交给萧景琰。


“诶?我……”还没等萧景琰说自己“不行”,就被梅先生握住了手,像私塾先生教幼童写字那样,带着他,在纸上写下“梅长苏”三字。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开始学写字了,等我学会了,就教你写你的名字。


005


虽然萧景琰自认为跟梅先生共处一室已经非常自然,可真正到共枕而眠时,他又浑身不自在起来。


夏天的薄被盖在身上,挡不住他四肢僵硬躺在床上的动作。他睡在床的里侧,一侧身子紧贴着墙,把床让出大半,像个标本库里的假人。


梅长苏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走到床边,抬手将松松绑在脑后的长发解开,倾身撩开被子的时候,发梢扫过床面。


萧景琰的紧张落在他眼里,他不去点破,而是安静地躺下,抬手带起一阵风,熄灭了摆放在书桌上的汽灯。


“晚安。”


“晚安梅先生。”


屋子里漆黑一片,安静极了,连浅浅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突然传来的一声蝉鸣打破寂静,像落尽池塘的一粒石子掀起波澜,不多时又回归沉静。


006


萧景琰真正意识到自己睡着,已经是后半夜,因为他又做起了奇怪的梦。


梦里反复出现白天那句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话:我开始学写字了,等我学会了,就教你写你的名字。


那些片段都是琐碎的,像街口拉洋片儿的,一张一张出现在眼前。


大哥送给他一支金色笔帽的黑色钢笔,他把钢笔交到另一个人手里,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却能看见他手腕处苍白皮肤下微微凸起的血管,就像……就像梅先生下颌处的血管一样,泛着淡淡的蓝紫色。


他在书房里写作业,有人敲门给他送蛋糕,他刚在洋学堂学了洋文,就卖弄地教人家蛋糕用洋文念叫“cake”,那个人问他,那顶上的樱桃该怎么说,一下就把他给问住了。


洋槐花开那会儿,街上有小贩卖槐花饭,他被母亲打发出门买红曲米,路过卖槐花饭的小摊,用零花钱买了份槐花饭给身边的人,印象中那人总是瘦瘦弱弱的,要多吃一点东西才好。卖槐花饭的小贩是认识他的,便打趣道:“七少爷对未来的媳妇儿可真好。”他接过用干荷叶包着的槐花饭,涨红一张脸,拉着身边的人跑出老远。


007


睡梦中的萧景琰双腿抽搐了一下,惊醒了梅长苏,黑暗中他看不清萧景琰的脸。


梅长苏一手撩开纱帐,对着开着的窗户轻轻勾了勾手指,突然,视野里出现一点荧光,然后是两点、三点、四点……成群的萤火虫簇拥着从开着的窗户飞进屋,悬在纱帐外,柔和的冷光并未影响萧景琰的睡眠,也正好让梅长苏能够看清他。


此时的萧景琰侧卧着蜷缩着身子,双眉紧蹙,鬓发汗湿——他大概是做了不太好的梦,梅长苏这么想。


梦中的场景一闪而过变成夏季,虚弱和疲惫缠上萧景琰,连呼吸都变得吃力,意识也跟着昏沉。他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感觉不到空间纵深,甚至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就像他的生命被困在了某一个时刻,而现实中的肉体被不断地消耗。唯一能体会到的,只有属于江南梅雨季节的闷热潮湿。


梅长苏见萧景琰鬓边的汗越来越多,他伸手去探萧景琰的后背,薄薄的睡衣已经被浸湿,他又顺着宽松的领口摸进去,整个后背全是冷汗,他摇了摇萧景琰的身子,试图把他唤醒,却没有丝毫作用。


梦中的虚弱和疲惫终于消散,萧景琰睁开眼睛,在黑夜里看见了萤火虫温和的冷光,还有梅先生单手支着头看他的模样。


“做梦了?”


008


他点点头。同样的梦做了反反复复许多次,唯有醒来的这一刻不同,以往在梦中,他醒来的时候会看见枕头边上一朵带着花萼的白梅。


等等……白梅?


黑夜中,他漆黑的眼眸映照着梅先生的模样。


若说起白梅,眼前的人岂不就是……


“你刚才出了一身冷汗,把睡衣换了。”说着,梅先生起身从柜子里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仍在床上。


纱帐边上的萤火虫还悬在那里,发出温柔的光。


萧景琰握住干净的睡衣,抬头看梅先生,红着一张脸:“您……转过身去。”他可不止睡衣被汗湿,就连睡裤后腰都被从脊柱凹槽滑下去的汗水浸透。


梅长苏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去,直到听见萧景琰说“好了”,才转回来,重新躺回床上。他刚躺下,一旁的萧景琰便往自己的身边挪了挪。


“我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能不能靠您近点睡?”他之所以这么局促,只是觉得像梅先生这样冷清的人,大概不喜欢被人黏着,特别是在这种闷热的夏夜。


岂料,他刚问出口,就被梅长苏单手拥进怀里,两人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地贴在一起,互相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够不够近?”梅先生问他。


他把脸埋进梅先生的脖颈处,嗅着清淡好闻的白梅香,点了点头。


“晚安梅先生。”


待续


*对,盖着棉被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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